第62章 第 62 章_为夫人折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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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第 62 章

  夹着猪肉脍的筷子本已入口,只闻轻微的一声“啪嗒”,斛律骁手中竹筷坠地,那块肉脍亦随之掉落于灰土之中,看得席间众人惊险无比。

  “那肉有,阿嫂,不能吃”

  斛律羡气喘吁吁地,三步并两步,大步流星地奔至庭下青庐,劈手夺下了谢窈手中的竹筷。

  众宾客瞠目结舌,纷纷停杯投箸,谢窈亦不解朝他望去。席间,高长浟惊得跌了了手中饮了一半的酒爵:“子卿所言可为真今日是魏王叔大喜的日子,怎会有人下呢”

  “是臣之疏忽,近来为操办王兄婚宴家中买了不少奴婢,想来叫贼人钻了空子。”

  “陛下请看,这肉里的确被人下了。”

  他捧着那碗同牢之馔奔入庭下,示意婢女递了双银筷,筷首才一接触到碗中之肉,竟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黑。

  高晟宣的脸色一时精彩纷呈,他虽叫人在肉中下,却是下的银筷子测不出的乌头,他们已事先测验过数次,此刻怎会遇银而黑

  脑中却转得飞快,疾言厉色地训斥他:“斛律公子也太疏忽了,今日贵客云集,陛下亲临,饮食之安全至关重要,这好歹是查出来了,若是没查出,或是叫陛下误食了,那可如何是好”

  高长浟显然也想到了这一层,脸色霎时便不是很好。斛律骁道:“这个自然,眼下既不知那贼子下了多少,保险起见,大家先不要用酒肉。”

  “请陛下与济南王放心。”视线若寒刃利矢迫到济南王脸上,他一字一句,说得笃定而残忍,“臣,定会找出幕后主使是谁。看看究竟是谁有那么大的胆子,竟敢不顾陛下之安危,在臣的婚宴上下行凶。”

  这一声有若雷霆炸开,高晟宣掩在袖下的手狠狠一抖。斛律羡适时补充:“兄长放心。贼人还欲在菜肴中下,被抓了个正着,臣弟这就命人将其带来”

  兄弟俩配合打得无隙可乘,斛律羡话音才落,席间一名宾客忽地掐住自己的脖子踉跄倒下,惊呼:“这酒酒”

  他脸色涨红,嘴唇发乌,俨然是中的迹象。满堂宾客皆惊,纷纷检视起自己身体有无异样,所幸宴席才刚刚开始,众人食用较少,才来得及略用了些酒浆,仅有几人出现了与方才那名宾客相同的迹象,这其中就包括斛律骁的心腹、卫尉寺卿卢显与先前告密的太学祭酒王绍。

  席间已乱成一团,斛律骁神色却还镇定:“先把人抬去庭下,叫医工过来。把大门封锁,莫要放走可疑之人。”

  又吩咐春芜和青霜两个:“送王妃回新房。”

  是非之地,谢窈本也不欲多留,起身离开。忽觉有道视线黏在自己背心,她若有所感地回头,却迎上人影幢幢之中的故夫。

  陆衡之仍安静地坐于廊下的角落里,若庭下芝兰,月照玉树,灯火炫煌间目色澄空如宁静的海。谢窈漠然移开目光,转身离开。

  新房,红烛潋滟。

  这次用作婚房的是斛律骁从前所居的听泉苑,因离前院较远,此时一片寂静,谢窈端坐在烛案之前,一双明眸有若春日横波,正静静凝望着熠耀跳动的烛火出神。

  “女郎饿了吧”

  春芜从怀中摸过一包事先备好的胡饼:“这是我从公府那边带过来的,女郎可要用一点”

  为着婚仪,她今日一整日都没有吃东西,唯一能吃的同牢之馔还因有人下而被打断,春芜担心她会饿的难受。

  “没事。”谢窈轻轻摇头,头上的步摇华钗随之迤迤然摇动,“我不饿。”

  心间怀揣着心事,她现下的确也吃不下东西。她不知道今日婚宴上的风波究竟是何人所为,只是隐隐觉得,与陆衡之脱不了关系。

  倘若真的是他,为了杀斛律骁,他便连自己也可牺牲。即虽早已与他没了关系,但想来还是十分心寒。

  而今日席间的杀,又究竟是冲着谁来的呢是斛律骁,还是他们的天子

  夜色渐浓,竹影临窗,扰乱照下庭来的明月。她默然起身移至窗边,望着前院隐隐透来的灯火,心绪乱若春麻。

  春芜劝她不动,只好作罢。再过了一会儿,斛律岚和荑英便来了。因为今日席间来的都是贵客,小丫头今日一直被关在房里不得出,直到这会儿听说了前院发生的事,心里又惊又怕,又惦记着谢窈滴水未进,吩咐小厨房做了吃食亲自提着食盒过来了。

  “阿嫂你尝尝这个。”

  四层高的食盒,被她一屉屉地取出,摆满了整张食案。斛律岚献宝似的与谢窈介绍:“这个叫截饼,是用牛羊乳调水和面烤制而成,十分脆美。”

  “这个是豚皮饼,这个是粉饼,和面时都加了乳酪的,你尝尝嘛”

  小女郎十分热情,眼巴巴地望着她,双眸璀璨如星。纵使谢窈吃不惯酪,亦不忍心拂了她的热情,微微莞尔接过她递来的饼小咬了口。

  那饼却烤制得一点牛羊膻腥也没有,甜香酥脆,入口即碎,脆如凌雪。“很好吃呢。”她笑着道。

  斛律岚一笑,又捧着腮可怜兮兮地央求:“那阿嫂喜欢我们北地的吃食,也喜欢季灵和阿干好不好别想着走了”说的却是一月前千秋节她意图逃走之事。

  谢窈两颊晕出淡淡的赩色,轻点一点头应下,斛律岚长松一口气,莞尔一笑有如芙蓉初开,稚嫩纯美:“那就这么说定了”

  女孩子太过热情,谢窈仍觉脸热,转问起荑英前院的状况,荑英过来本也是奉斛律骁之命与她送吃食,怕她担心,忙安抚:“没什么,厨房里的人已悉数被二公子揪了出来,是济南王的人。眼下,正由陛下拷问。”

  “那席间的酒菜又是怎么回事”

  济南王的目标理应只是斛律骁,没来由地会在酒肉中下。今日婚宴原定了太后和陛下都会参加,这般不计后果地往宾客的酒食中投,岂不是谋反么

  荑英欲言又止,笑笑:“自然也是济南王手笔,其余的,暂且还不知晓。”

  她并没有说实话,方才后厨之中,她奉命与斛律羡守在厨房外,亲眼看见济南王的人往同牢馔与合卺酒里投入大量牵机,意图借同牢、合卺之礼,死这对新婚夫妇。

  然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那人去后,另有一名厨娘潜入,换下了被下了的同牢馔,重新备了一份,又将合卺酒与备给宾客的酒交换,还欲在宾客的食案中下之时,即叫他们打晕。

  这妇人身上搜出大量牵机,显然是有备而来。但奇怪的是,经她手重新备上的那一份同牢馔,经检验却并没有。荑英想,她的幕后主使应当并不想害夫人,目标乃是席间的宾客。但这也仅仅只是她的猜测。主上那边,是定要把往天子饮食中下之事扣在济南王头上,治他以谋反之罪。厨娘的幕后主使是谁,其实并不重要。

  眼下,济南王派来的那三名厨娘与顾氏皆被捆在庭下,当着天子与众宾客的面公开审问,想必,此事很快就能尘埃落定。

  夜色转深,月光下射,原先喜气盈盈的前院此刻宾客一空,已转移到了斛律氏偌大的客堂中,目睹他审问那几名才从厨房中被逮来的厨娘。

  斛律氏的家仆持火把堵在院子里,不放走一名可疑的宾客,客堂内外一应火光燿天,灯烛亮堂。

  当着天子的面儿,斛律骁将军中审问贼寇的那一套流程搬了来,夹棍才上了不出一刻钟,几名厨娘争先恐后地吐了实情,纷纷指认济南王身侧的幕僚道:“都是贵人指使我们干的,我们哪里敢害魏王殿下”

  “药皆受朝廷管控,我等都是妇道人家,若非受人指使,又要从何得来下之药。”

  “恳请陛下和魏王明察啊”

  三名厨娘哭得涕泗横流,尽皆将一应罪责推到济南王的幕僚身上。高晟宣怒喝:“一派胡言”

  “本王与子恪交好多年,又是陛下的亲叔叔,怎可能不顾及陛下安危对子恪施以手”

  “这也是我想问济南王的。”斛律骁微笑,灯火下一双眼清亮剔透,“自今年南征以来,济南王就似对孤很有误解,平日朝堂上夹棍带棒也还罢了,前时灯市行刺,今夜又派几个妇人搅我婚宴,如今人赃并获,还不肯承认么我亦不明我究竟何处得罪了济南王”

  “济南王若一定不肯承认,我便只好请求陛下将几人交由洛阳令分开审理。”

  分开审理便能有效减小犯人之间串供的可能,高晟宣心里有鬼,不敢应下,只得转向天子喊冤:“陛下,老臣冤枉”

  斛律骁便笑道:“怎么,济南王不敢么”

  高晟宣冷道:“谁不知洛阳令是子恪举荐还不是受你摆布”

  “那就移交廷尉,请太后和陛下听审。”

  二人你来我往,吵得天子昏头烂额,高长浟见济南王心虚不肯应,也明了多半是王叔之行事,只不知出了什么纰漏反叫人擒住利用,额上青筋突突跳着,烦躁不已。随口问四人之中唯一没有吵闹的那名身材矮小的妇人:“你呢又是何人指使”

  方才拷打之时,那三名厨娘皆很快供出了济南王来,唯独这妇人不声不响,连上刑时也没吭一声。此刻鬟鬓散乱,仰脸轻蔑一笑,视线落到高晟宣脸上。

  高晟宣立刻暴跳如雷:“胡说我何尝指使过你”

  他是派了人下,却何曾派了这一个又何曾指使她在天子的酒中下这妇人分明是和斛律骁串通好了,故意栽赃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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