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求你件事_社稷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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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求你件事

  西域物产丰饶,以盛产各种名贵的香料和美酒著称于世。然而,匈人世居西域,向来与中原不睦,常年与中原王朝发生争战。

  先帝在位时,匈人与齐国发生过几次争战,双方互有输赢,最后一次争战,以齐国大胜,匈人大败告终,匈人因此消停了十数年。

  去年,匈人威逼西域各国与他结盟,听他号令,助他侵犯齐国边界。敦州太守贾宁上书,请朝廷再派官员去安抚西境诸国,瓦解联盟,使之不与匈人为伍。

  萧子敬准奏,任命太常姜辉为敦州长史,率领一千人马,驻扎在离西域更近的小城克州,以克州为根据地,前往西域各国游说。

  经过姜辉的游说,很快,康国和净国同意脱离匈人联盟,重新与齐国交好。康国和净国是除匈人外,西域势力最大的两个国家。这两个国家脱离了匈人联盟,匈人不敢在齐国边境过份招摇,齐国西境暂得安宁。

  前些日子,匈人趁丁太后大丧,联合康国国王的异母弟杀死了康国国王,再合兵攻打克州,杀死了姜辉,严禁西域各国与齐国进行贸易往来。

  净国国王害怕了,连忙向敦州太守求救。敦州太守贾宁再次上书朝廷,请求朝廷派兵攻打匈人,一为姜辉和康国国王报仇,二为再通西域。

  萧子敬看过贾宁的奏章,眉头深锁。

  仇不是那么好报的,西域也不是那么好通的。先前,与瑞瑞人征战、平炀人叛乱,加上这一年多来全国水患、旱灾不断,国库耗费巨大,若是再与匈人发生战争,能不能打赢多长时间能打赢需要多少粮草、军饷都是未知数。可若不打,只怕匈人今日求寸,明日要尺,最后要阳城。

  战与不战,都是难题。

  萧子敬几乎一夜未眠,第二天,他顶着两个黑眼圈去上朝,在朝堂上,就是否重开西域的问题,让大臣们提出各自的见解。

  上次阳城水患过后,萧尚主动来找萧子敬要官做,理由是:他当富贵闲人当够了,从今往后,想当个为萧家社稷分忧解难的人。

  经过阳城水患一事,萧子敬在萧尚身上看到了担当,萧尚一本正经地跟他说要为社稷分忧,他听了十分高兴,给了萧尚一个右光禄大夫的职位。

  从此,萧尚每日上朝,从不偷懒。

  今天听到萧子敬要大家研讨西域之事,萧尚给出了自己的意见,他部分赞同敦州太守的主张——重通西域,但却不主张派兵攻打匈人。

  “哦”萧子敬问,“卿因何不主张攻打匈人”

  萧尚躬身拱手道,“出兵报仇,莫如结交西域各国。西域各国好比匈人的左膀右臂,我们结交西域各国,好比斩断了匈人的左膀右臂。匈人失了左膀右臂,自然不敢来攻打我国,我们可以不费吹灰之力便得边境安宁,何乐而不为何况我朝现在府库不甚充实,粮草、军饷都是问题。若强行出兵,打了败仗,反倒有损我朝国威。”

  另一个大臣在萧尚说完,当即提出了反对意见,他认为重通西域没什么意义。一个个沟通西域诸国必然要花费财帛,不值得。西域不就是出产些香料和美酒吗这两样东西可以经东南沿海,通过海运,从海外购入。

  萧尚完全不同意对方的观点,“娄大人说结交西域各国浪费财帛,不值得,可娄大人敢保证我们把西域让给匈人,匈人从此以后就不会再来侵犯我们的边境吗”

  “这……”娄大人语结。

  萧尚慷慨激昂地接着往下说,“娄大人之所以觉得我们结交西域各国浪费财帛,是因为娄大人没有往长远了看。若我们放弃西域各国,西域势必尽归匈人掌控。若匈人联合西域各国攻打我国西境的沙州、凉州,只怕到那时,朝廷耗费的军费比结交西域各国所需,要多出千倍、万倍!”

  一席话说得娄大人哑口无言,说得萧子敬频频点头,说得文武百官心悦诚服。

  萧子敬采纳了萧尚的建议,派一人担任西域长史,联络西域各国,劝说西域各国退出与匈人的联盟,与齐国交好。

  萧尚不但给出了建议,还举荐了担任西域长史的人选——他自己。

  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萧子敬没有马上拒绝萧尚的举荐,然而也没有马上接受。他打了个哈哈,“要仔细斟酌一下。”随后宣布退朝。

  萧尚一路追着萧子敬回到了麟趾宫,“皇兄,你就让臣弟去吧。臣弟有信心把这件事办得漂漂亮亮的。”

  萧子敬摇头,“你若再有个兄弟,朕就派你去了。可你是独子,朕说什么也不能让你去涉险。”

  “总要有人去涉险!”萧尚急道。

  “但不是你。”

  “臣弟记得以前对皇兄说过,若臣弟有事,臣弟相信皇兄会代臣弟照顾好臣弟的母亲。”

  萧子敬八风不动,“你自己的母亲你自己照顾,那是你为人子的本分,不要推给朕。”

  萧尚摇头,“皇兄,你为什么总是感情用事”

  萧子敬也摇了摇头,“朕不是感情用事,朕是就事论事。药王,你不要高估了自己。除了你,别人也可以担任长史游说西域。”

  “臣弟就是想去!”

  “朕说不行就不行,你回去吧!来人,送临川王出宫。”

  一名内侍走上前来,微伏身子,向房门的方向作了个请的姿势,“王爷,请吧。”

  萧尚撅着嘴,无声地看着萧子敬,萧子敬不搭理他,垂着眼,一口一口啜着茶。看了一会儿,见萧子敬始终不搭理他,萧尚一甩袖子走了。

  一个时辰后,萧尚去而复返,随他一同前来的,还有他的母亲王氏夫人。

  王氏夫人既是萧子敬的婶母,又是琅琊王氏家族的人,身份贵重,萧子敬客气地接待了王氏夫人。王氏夫人此次进宫面圣就一个意思:她希望萧子敬能答应萧尚的请求,让萧尚担任西域长史,前往西域,游说各国。

  听完王氏夫人的来意,萧子敬略略沉默后问道,“此去西域,吉凶难测,婶母舍得药王以身涉险”

  王氏夫人淡然一笑,“生死有命,药王此去倘或遭遇不测,也是为国捐躯。能够为国捐躯乃是无上的荣光,既是他的荣幸,也是妾身的荣幸。还请陛下念在同为萧氏宗室的情份上,准允药王的请求,让他去西域吧。”

  王氏夫人把话说到这个份上,萧子敬再说不许,就有点说不过去了。他长叹一声,“好吧,既然婶母无悔,那朕就准药王所请。”

  萧尚听了,顿时面露喜色,整了整衣裳,郑重地给萧子敬叩了个头,“多谢皇兄。”

  萧子敬又叹了口气。

  当日,萧子敬下旨,封萧尚作西域长史,两日后,动身前往西域。接到圣旨的当天,萧尚去了天香坊。

  他到天香坊的时候,何玉容正在前店唾沫横飞地,给客人们讲解着店中的各种货色。

  “这款粉,用的南海最上等的珍珠,过了五十道细箩,搽在脸上又细又白,用久了,就是不搽粉,皮肤也会特别白。珍珠能白人知道吧,尤其是南海的珍珠。诶你怎么来了”

  看见萧尚走进店中,何玉容愣了愣,自从萧尚有了官职之后,就很少来天香坊了。

  萧尚心里有点难过,但脸上嬉皮笑脸的,“来照顾你生意啊。”

  “切。”何玉容呛他,“用得着你照顾,不是跟你吹,我的天香坊,全年不缺生意。我过年歇七天,还有人哭着喊着拍铺板呢,你信不信”

  萧尚笑,“信,我当然信。你何大小姐,”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下一刻改了口,“你陆娘子做的胭脂水粉,全阳城第一好。”

  萧尚若不改口,何玉容还不觉得别扭,萧尚一改口,何玉容心里就有点别扭了,她随手抓起一盒胭脂怼进萧尚手里,“给我宣讲宣讲,宣讲好了,给你分成。”

  萧尚对她一挤眼睛,“瞧好吧。”说完,高举手中的胭脂,扬声大讲特讲起来,“各位婶婶、大娘、大嫂、大姐、小姐、小妹,看过来啊,我手里这款胭脂……”

  何玉容看着眉飞色舞,口若悬河的萧尚,不知怎的,心里发酸,而且是越来越酸。酸气上冲,一个直冲进她的眼睛里,她怕自己当众掉眼泪,连忙转身,一挑门帘,向后院走去。

  萧尚一心二用,一边卖力宣讲胭脂,一边用眼角的余光看着何玉容的一举一动,发现何玉容走了,他连忙放下手中的胭脂,费力挤过大姑娘小媳妇的包围,跟着进了后院。

  “怎么走了我讲的不好”紧走了几步追上何玉容,萧尚跟在何玉容身边,歪着头窥探着何玉容的神色。

  何玉容脚下生风,不看萧尚,“你讲得挺好的。”

  萧尚觉察出了何玉容情绪的变化,而且他也知道,何玉容的情绪多少跟他有点关系。自从他从阳江里捡了条命回来,他就感觉到何玉容对自己态度变了。似乎是变成了他曾经梦寐以求,却怎么也求不来的那种感情,可是佳人已为人妇,再说什么都晚了。

  他知道,他想,何玉容也知道。

  所以,病好以后,他向萧子敬求了个官做,就是想让自己忙起来,既不给何玉容机会来探视自己,也不给自己时间去看何玉容。

  客室里,萧尚和何玉容相对而坐。

  “今天怎么有空,来我这小店了”何玉容只给自己倒了茶。

  萧尚没有马上回答,而是笑嘻嘻地拿过茶壶,给自己倒了一盏茶,嗞喽喝了一口,咂了咂嘴,点头感慨,“好喝。”

  何玉容拿着茶盏,冷眼看着他,白了他一眼。

  连着嗞喽了三口茶,萧尚放下了茶盏。放下了茶盏的他,没有马上说话,而是笑模笑样的沉默着,不过很快,那笑模样就消失了八九分,“容儿,明天,我要走了。”

  何玉容眉梢一挑,“走去哪儿”

  “西域。”

  “你去西域干什么”

  “报效国家。”

  “你能不能好好说话!”何玉容又白了萧尚一眼。

  萧尚轻牵嘴角,“怎么不是好好说话了,我去西域游说各国,让他们脱离匈人联盟,重新与我国友好,这难道不算报效国家”

  何玉容只觉得一股气哽在嗓子里,她连运了几口气,终于将嗓子里那股气冲了出来,“朝廷那么多人,用得着你去,你知不知道去西域有多危险!你不要命了!”

  萧尚轻笑,“别人去就不危险了别人的命也是命。”

  何玉容脱口而出,“别人的命关我什么事!”说完这句话,她忽然反应过来,脸上发起了烧,萧尚听了她这句话倒是笑了,“我的命关你的事”

  何玉容飞快地眨了眨眼,勉强想到了圆场词,“当然了,你还得留着命帮我卖胭脂呢!”

  萧尚笑了笑,“容儿,我想求件事。”

  “什么事”

  “如果,”萧尚的嗓子忽然哽住了,他使劲咽了口唾沫,“我是说如果,我回不来了,我想请你帮我照顾我母亲。就是,你有空的时候去看看她,陪她说说话就行。”

  何玉容变了脸色,“胡说八道什么呀,怎么就回不来了为什么回不来了我不管,你自己的娘,你自己照看!”

  萧尚看着何玉容,何玉容转过脸朝别的地方看,她不能看萧尚,不看萧尚,她已经快要撑不住掉眼泪了,要是看着萧尚的脸,她绝对会放声大哭。

  萧尚看着何玉容越来越红的眼眶,垂下眼,低声说,“我走了,你多保重。”

  何玉容不动,不出声,不转头。在萧尚走出门去的下一秒,她转过头来,望着萧尚消失的门口,眼泪一瞬决堤。

  傍晚,回到褚府,何玉容陪张氏夫人用完晚膳,推说身体不舒服,早早地回了房。以往用过晚膳,她还要陪张氏夫人闲聊一会儿。张氏夫人看她恹恹地,特地问了下她的癸水是否正常,以为她有了。何玉容连忙否认,只说店里生意忙,白天说多了话,累着了。

  回到睡房,匆匆洗漱,何玉容躺在睡榻上,闭着眼睛想萧尚。从她和萧尚小时候想起,事无巨细,一件件,一年年地想,想着想着,她睡了过去。梦里依然是萧尚,大笑的萧尚,微笑的萧尚,呲牙笑的萧尚,望着她不语的萧尚,因为她不喜欢他,气得大喊大叫,一脸委屈的萧尚。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隐隐约约传来鸡鸣之声,何玉容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窗外现出了鱼肚白。

  下一刻,她的眼睛猛地一瞪,一个鲤鱼打挺从睡榻上坐起来,今天是萧尚启程的日子,她要去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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